何倾全部听完的时候，竟然不自觉地，眼睫沾湿，阖眸咬唇。
她不知道他一个人在国外那么辛苦。
每一个时间不等的录音文件里的声音，都那么哑，带着很重的涩意和无力，有的是在宿醉过后，更多的是在万籁俱寂的深夜。
缓缓的，沙哑的声音描摹着那些她没有陪他经历过的景物。
那些他一个人熬过去的夜晚，星辰都不曾降临在他身上的时候。
身形清瘦，眉眼沉郁的人一个人，都是在这样地，清醒地放任着自己沉沦吗？
低喊着她的名字，把想对她说的话掩于唇齿之间，克制地没有任何放肆逾矩的语句，只是低缓地倾诉。
他一个人在异国的茫然。
还有让她，改掉熬夜的习惯，好好生活的种种。
在那个时候......
在他们只有一轮月亮共享穹宇的时候，原来他都是这样，这样度过的吗？
不能和任何人说，又念着她，所以选择了这种方式......
即便如此却还是哑声道歉道冒犯。
把他的克制内敛刻进了他无望时光的每一分每一秒。
这么多条录音。
总共几百分钟的时长。
他却一次都没有，选择拨通自己的电话。
明明录音里连一句情话都没有，却字字都是她，对自己却只字未提。
门开的时候何倾心脏揪紧，忍不住直起了身，就被顾衍抱了满怀。
漂亮的眼睛像是蒙了一层雾气，眼角泛着红的人，眼睫因为泪水黏连着，低垂在眼前，露出清澈又柔软至极的瞳孔，像是刻着他的身影，清晰深刻。
顾衍心里都颤了一下，就被她吻住。
她不知道还有什么方式能够安慰他和自己。
她以为终究要经历的几年。
几千个日夜。
全都是他用一点一点的这样的时刻换来的。
那些日子的时候他在想什么，一个人的时候他在想什么，是不是也恼过她的无情，是不是也想过放弃，在电闪雷鸣的时刻，又有谁守着他......
她怎么会觉得这些年他还算好过......
明明他背负了那么多，为了给父母报仇联络着各方的人，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他的身体也那么不好.......
可是她竟然全部都忽略了。
其实顾衍那些年过得并不好。
何倾只觉得整颗心脏，会为他跳动的，鲜红的器官，就好像揉进了坚硬锐利的锐器，起初是钝钝地疼，后来杂糅进砂砾，开始泛起剧烈又清晰的疼痛。
她心疼这些，从来没有打给她的录音。
没有开始，没有回复。
更心疼他一个人在国外的那些年。
顾衍感受到怀里的人轻微的颤抖，心都揪了起来，微微低了头，喉咙艰涩，就看到眼角本来就红了的人，半阖的眸子里沁出晶莹来，很快就染湿了浓密低垂的眼睫。
手指紧紧地揪着他的衣服，耳机早就掉到了沙发上。
顾衍眼睫轻颤，低头吻着她的眼角，极尽温柔：
“倾倾.......”
哑意和涩意已经完全覆盖了嗓音的人喉头滚动一下：
“对不起.......”
他不知道她会难过......
何倾听到这句话，只觉得心脏又像被针扎了一样，尖锐的疼痛席卷着胸腔，她忍不住声音里带了嘶哑地颤声道：
“为什么每次都要道歉.......”
是她该道歉才对。
她把顾衍丢下太久了。
顾衍缓缓地亲吻她的眼角，还有侧脸：
“倾倾.......”
他好像猜到了她为什么难过，声音比心脏还要酸涩：
“都过去了.......”
他曾经也以为会很难熬。
南笙当时还在上学，他不可能让顾南笙因为自己的事分心，可是他确实失去了所有支撑，家人，朋友.......
只有她。
只有她留下的一切，好像还在告诉他，顾衍，你可以坚持下去。
因为他还没有回去见她。
不管他在何倾的生命里会是什么样的角色，何倾在顾衍的生命里，一直是足以支撑他走过所有困境的光。
她是他的光。
所有他以为自己办不到的事情，他都办到了。
何倾只是阖眸，眼睫轻颤地抱紧他。
在模糊的光线上，浓密的眼睫上沾染着的，折射着很浅的细碎光芒的晶莹，就好像化作咸涩的海水，一点一点地漫进他的心房，带来心酸至极的疼痛感。
他本意不是让她为自己难过，却还是让她为自己掉眼泪了。
顾衍眼睫轻轻地颤起来，何倾已经收紧了手，紧紧地抱着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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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上睡觉的时候何倾一瞬不瞬地望着他，把心里本来就异常柔软的人看得眼神颤动，忍不住抚着她的耳后哑声道：
“倾倾。”
不要再想了。
他心疼。
何倾却是缓缓地靠近他，直到与他额头相抵，才低声问：
“顾衍，你爱我吗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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