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季霜——”
顾钦终于开口，望向季霜的眼神里是满满的不赞同。
季霜却好不后悔自己口中说出的话。
她倔强而冷凝地注视着山本丽子，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。
顾钦见状，一时间也没再开口说什么。
“年会快开始了，不如还是先去现场吧！不管有什么，等今天展览结束再说！”
Tate从未这样殷勤讨好的跟谁说过话，此时面对着山本丽子，却是摆出了这样一副神态。
季霜心里也清楚，Tate这是怕她跟山本丽子真的杠上了。
“季小姐要是真的想跟我比，我随时奉陪的。”山本丽子笑眯眯的，“不过你的上司说得对，马上就是你们公司的年会了，咱们还是先以正事为主。”
一行人出了门，犹自愤愤不平的季霜很快就被Tate拽住。
他们没有跟着顾钦和山本丽子一辆车，Tate将季霜生拉硬拽到自己车上，直到车门关紧，开出地下停车场之后，Tate才像是松了口气。
Tate一面开车，一面狠狠地瞪一眼季霜，没好气地数落：“你就这么沉不住气？之前我跟你说的话都忘了？”
“没忘。”季霜口吻硬邦邦的，“我知道我不应该被她激怒，跟她对着来。”
但她就是忍不下这口气！
什么山本丽子，日本漆艺——日本漆艺不还是脱胎于中国漆艺？
要是说的难听点，那就是抄袭！
再往前数个几千年，都还没有日本这个国家！
“你知道你还要紧赶着跟人家比试？”Tate恨不得狠狠敲开季霜的脑袋，看看那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，“你故意气我呢？”
季霜愤懑道：“她说的话你也听见了！什么叫瞎猫撞上死耗子？奥，我们中华区这边做出成绩了，总部就派她过来想夺取革命的劳动果实，她一句侥幸就把我们所有的努力都否认掉，这潜台词不就是想说只有她才能让中国漆艺发扬光大？”
Tate还没怎么见过季霜这么愤懑憋屈的表情，一时间觉得有点新鲜。
怒气消散几分，Tate的话出口，变得语重心长，“山本丽子是很典型的日本人，说话不懂拐弯，用我们成都话来说，就是个方脑壳！你没必要跟她计较。”
“再者，总部那边的确有点狗，但是说再多也没用，咱们总不能跟总部那边对着干吧？”
季霜听着这话，渐渐觉得不大对劲。
她转头注视着Tate，狐疑道：“组长，你是不是也觉得山本丽子说的有一定道理——你也觉得中国漆艺比不上日本漆艺吗？”
Tate噎了一下。
半晌，Tate轻咳一声，“从客观角度来看，目前中国漆艺的发展的确比不上日本漆艺——你看，在日本用漆艺来做生活家具的数不胜数，甚至于他们的盘碟碗筷都会选用漆器，咱们的普及程度的确不如人家，这是客观事实。”
季霜要气炸了，几乎是吼出声的：“那是因为——”
然而话说到一半，Tate踩下了刹车，季霜因为惯性向前倒了倒，话语声戛然而止。
“到了。”Tate没什么表情，也不给季霜把话说完的机会，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，你想说日本人常吃冷餐，用的也是冷盘，所以用漆器碗碟之类的正合适，而漆器的碗碟在高温下会散发有毒物质，所以不适合中国人用，对不对？”
季霜哽住半晌，“你知道……”
“我当然知道。”Tate没好气，“这段时间我了解了不少关于漆器的知识，刚刚说的那一点的确是中国漆艺不发达的原因之一，但却不是根本。”
“而日本漆艺艺术发达的原因，也不单是因为他们能用漆盘装生鱼片。”Tate无奈的看着季霜，“你不得不承认，日本在有些传统文化的保存以及对其重视度上，是要高过咱们的。”
季霜哑口无言。
“我不是否认你的漆艺技术，也不是抬高山本丽子的手艺。对我、对公司来说，你们两个谁手艺高都无所谓。我只是想告诉你，你跟山本丽子争个高低没有用。相反的，你得想办法利用这个人，利用她的学识和眼见来让我们国家的漆艺发展有长足进步——除了这个以外，你做什么都是无用的。”
说完，Tate一挥手，“下车，去年会，一会儿要是再耍混蛋我之后就不管你，你爱怎么样怎么样。”
年会现场在酒店三楼，公司包了一整层，还设置了单独的休息室和化妆间。
季霜和Tate短暂分开，来到化妆间换衣服，毫不意外地碰上了阿May。
阿May抓着季霜就不放开了，连连询问那个日本来的高管长什么模样，看着好不好相处。
季霜含糊其辞，没说太多。
事实上她还一肚子气，生怕说多了就要开始跟人破口大骂那个山本丽子有多让人讨厌。
但季霜也知道，Tate那番话说的没什么错。
越是清醒，季霜就越是憋屈，就越不敢多说什么，只不自然地转移话题，让阿May帮她拉一下裙子的拉链。
穿好衣服，阿May惊艳地望着季霜，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，“这条裙子真的好适合你！”
季霜云里雾里地被拉到镜子前，看到镜中人时，也小小的晃神了一下。
她是冷白皮，藏蓝色的裙子将她衬托的更白皙冷艳，不施脂粉也晃人的眼，经过阿May精心造型的长发挽在脑后，倒让她多几分端庄典雅的气质。
“不化妆是对的，这裙子很华丽了，再化妆反而有点喧宾夺主，这样正正好。”阿May星星眼地看着季霜，“哎哟小霜，你说你做什么设计师啊，你靠脸吃饭吧！”
季霜干笑两声，不知道怎么应答。
化妆间外隐隐传来悠扬的音乐声，阿May听见动静催促季霜，“快开始了，我得先过去了，你自己再整理下就赶紧过来奥！”
目送阿May出去，季霜在镜子前站了很久。
半晌，她对着镜子扯出一个还算礼貌客气的笑容。
再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也没法子了，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。
许久，季霜深吸一口气，转身出了化妆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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